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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原文
重耳复国
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,晋人伐诸蒲城,蒲城人欲战,重耳不可,曰:“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,於是乎得人。
有人而校,罪莫大焉。
吾其奔也。
”`
遂奔狄。
从者狐偃、赵衰、颠颉、魏武子、司空季子。
狄人伐廧咎如,获其二女叔隗、季隗,纳诸公子。
公子娶季隗,生伯儵,叔刘;
以叔隗妻赵衰,生盾。
将适齐,谓季隗曰:“待我二十五年,不来而后嫁。
”`
对曰:“我二十五年矣,又如是而嫁,则就木焉,请待子。
”`
处狄十二年而行。
过卫,卫文公不礼焉。
出於五鹿,乞食於野人,野人与之块。
公子怒,欲鞭之。
子犯曰:“天赐也。
”`
稽首受而载之。
及齐,齐桓公妻之,有马二十乘。
公子安之。
从者以为不可,将行,谋於桑下。
蚕妾在其上,以告姜氏。
姜氏杀之,而谓公子曰:“子有四方之志,其闻之者,吾杀之矣。
”`
公子曰:“无之。
”`
姜曰:“行也!怀与安,实败名。
”`
公子不可。
姜与子犯谋,醉而遣之。
醒,以戈逐子犯。
及曹,曹共公闻其骈胁,欲观其裸。
浴,薄而观之。
僖负羁之妻曰:“吾观晋公子之从者,皆足以相国。
若以相,夫子必反其国。
反其国,必得志於诸侯。
得志於诸侯,而诛无礼,曹其首也。
子盍蚤自贰焉?
”乃馈盘飧,置璧焉。
公子受飧反璧。
及宋,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乘。
重耳报恩
及郑,郑文公亦不礼焉。
叔詹谏曰:“臣闻天之所启,人弗及也,晋公子有三焉,天其或者将建诸?
君其礼焉。
男女同姓,其生不蕃。
晋公子,姬出也,而至於今,一也。
离外之患,而天不靖晋国,殆将启之,二也。
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,三也。
晋,郑同侪,其过子弟,固将礼焉,况天之所启乎?
”弗听。
及楚,楚子飨之,曰:“公子若反晋国,则何以报不榖?
”对曰:“子女玉帛,则君有之;
羽、毛、齿、革,则君地生焉。
其波及晋国者,君之余也。
其何以报君?
”曰:“虽然,何以报我?
”对曰:“若以君之灵,得反晋国,晋楚治兵,遇于中原,其辟君三舍。
若不获命,其左执鞭弭,右属櫜鞬,以与君周旋。
”`
子玉请杀之。
楚子曰:“晋公子广而俭,文而有礼。
其从者肃而宽,忠而能力。
晋侯无亲,外内恶之。
吾闻姬姓,唐叔之后,其后衰者也。
其将由晋公子乎!天将兴之,谁能废之?
违天,必有大咎。
”`
乃送诸秦。
秦伯纳女五人,怀嬴与焉。
奉匜沃盥,既而挥之。
怒,曰:“秦、晋匹也,何以卑我?
”公子惧,降服而囚。
他日,公享之,子犯曰:“吾不如衰之文也,请使衰从。
”`
公子赋《河水》,公赋《六月》。
赵衰曰:“重耳拜赐!”公子降,拜,稽首。
公降一级而辞焉。
衰曰:“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,重耳敢不拜?
”
二十四年春,王正月,秦伯纳之。
不书。
不告入也。
及河,子犯以璧授公子,曰:“臣负羁绁,从君巡于天下,臣之罪甚多矣。
臣犹知之,而况君乎?
请由此亡。
”`
公子曰:“所不与舅氏同心者,有如白水!”投其璧于河。
济河,围令狐,入桑泉,取臼衰。
二月,甲午,晋师军于庐柳。
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。
师退,军于郇。
辛丑,狐偃及秦、晋之大夫盟于郇。
壬寅,公子入于晋师。
丙午,入于曲沃。
丁未,朝于武宫。
戊申,使杀怀公于高梁。
不书,亦不告也。
吕、郤畏逼,将焚公宫而弑晋侯。
寺人披请见,公使让之,且辞焉。
曰:“蒲城之役,君命一宿,女即至。
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,女为惠公来求杀余,命女三宿,女中宿至。
虽有君命,何其速也?
夫祛犹在,女其行乎!”对曰:“臣谓君之入也,其知之矣;
若犹未也,又将及难。
君命无二,古之制也。
除君之恶,唯力是视。
蒲人,狄人,余何有焉?
今君即位,其无蒲,狄乎?
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,君若易之,何辱命焉?
行者甚众,岂唯刑臣!”公见之,以难告。
三月,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。
乙丑,晦,公宫火。
瑕甥,郤芮不获公,乃如河上,秦伯诱而杀之。
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。
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,实纪纲之仆。
重耳画像
初,晋侯之竖头须,守藏者也。
其出也,窃藏以逃,尽用以求纳之。
及入,求见,公辞焉以沐。
谓仆人曰:“沐则心覆,心覆则图反,宜吾不得见也。
居者为社稷之守,行者为羁绁之仆,其亦可也,何必罪居者?
国君而仇匹夫,惧者甚众矣。
”`
仆人以告,公遽见之。
狄人归季隗于晋,而请其二子。
文公妻赵衰,生原同,屏括,楼婴。
赵姬请逆盾与其母,子余辞。
姬曰:“得宠而忘旧,何以使人?
必逆之!”固请,许之。
来,以盾为才,固请于公,以为嫡子。
而使其三子下之。
以叔隗为内子,而己下之。
介子推不言禄
晋侯赏从亡者,介之推不言禄,禄亦弗及。
推曰:“献公之子九人,唯君在矣!惠,怀无亲,外内弃之。
天未绝晋,必将有主。
主晋祀者,非君而谁?
天实置之,而二三子以为己力,不亦诬乎?
窃人之财,犹谓之盗。
况贪天功以为己力乎?
下义其罪,上赏其奸,上下相蒙,难与处矣。
”`
其母曰:“盍亦求之,以死谁怼?
”对曰:“尤而效之,罪又甚焉!且出怨言,不食其食。
”`
其母曰:“亦使知之,若何?
”对曰:“言,身之文也。
身将隐,焉用文之?
是求显也。
”`
其母曰:“能如是乎?
与女偕隐。
”`
遂隐而死。
晋侯求之不获,以绵上为之田,曰:“以志吾过,且旌善人。
”`
译注对照
重耳复国
重耳复国
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,晋人伐诸蒲城,蒲城人欲战,重耳不可,曰:“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,於是乎得人。
有人而校,罪莫大焉。
吾其奔也。
”遂奔狄。
从者狐偃、赵衰、颠颉、魏武子、司空季子。
晋国的公子重耳遭受危难的时候,晋国军队到蒲城去讨伐他。
蒲城人打算抵抗,重耳不同意,说:“我依靠君父的天命享有养生的俸禄,得到所属百姓的拥护。
有了百姓拥护就同君父较量起来, 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。
我还是逃走吧!”于是重耳逃到了狄国。
同他一块儿出逃的人有狐偃、赵衰、颠颉、魏武子和司空季子。
及于难:指晋太子申生之难,《左传》记僖公四年十二月,晋献公听从骊姬的谗言,逼迫太子申生自缢而死,其余二子重耳、夷吾也同时出奔。
蒲城:今山西省隰县,当时重耳的据点。
当时公子重耳驻守蒲城,对于晋献公形成威胁,因此献公决定对他进兵。
保:倚仗。
生禄,养生的禄邑,古代贵族从封地中取得生活资料。
校:同“较”,比较、对抗。
狄:古代中国北方的部族,散处在北方诸侯国之间。
狐偃:重耳的舅父,字子犯;
赵衰(崔),字子馀,魏武子,名犨(抽)’司空季子,一名胥臣。
他们和颠颉都是日后晋国的大夫。
狄人伐廧咎如,获其二女叔隗、季隗,纳诸公子。
公子娶季隗,生伯儵,叔刘;
以叔隗妻赵衰,生盾。
将适齐,谓季隗曰:“待我二十五年,不来而后嫁。
”对曰:“我二十五年矣,又如是而嫁,则就木焉,请待子。
”处狄十二年而行。
狄国人攻打一个叫廧咎如的部落,俘获了君长的两个女儿叔隗和季隗,把她们送给了公子重耳。
重耳娶了季隗,生下伯俦和叔刘。
他把叔隗给了赵衰做妻子,生下赵盾。
重耳想到齐国去,对季隗说:“等我二十五年,我不回来,你再改嫁。
”季隗回答说: “我已经二十五岁了,再过二十五年改嫁,就该进棺材了。
还是让我等您吧。
”重耳在狄国住了十二年才离开。
廧咎如:狄族的别种。
隗: 廧咎如族的姓。
儵:音由。
适:到······去。
过卫,卫文公不礼焉。
出於五鹿,乞食於野人,野人与之块。
公子怒,欲鞭之。
子犯曰:“天赐也。
”稽首受而载之。
重耳经过卫国,卫文公子不依礼待他。
重耳走到五鹿,向乡下人讨饭吃,乡下人给了他一块泥土。
重耳大怒,想用鞭子抽他。
狐偃说:“这是建立国家的预兆。
”重耳叩头表示感谢,把泥块接过来 放到了车上。
五鹿:卫地,今河南省濮阳县东北。
块:土块。
稽首:以头抵地,为时甚久,古代最敬之礼。
天赐:土块象征土地,是建立国家的预兆,所以称为天赐。
及齐,齐桓公妻之,有马二十乘。
公子安之。
从者以为不可,将行,谋於桑下。
蚕妾在其上,以告姜氏。
姜氏杀之,而谓公子曰:“子有四方之志,其闻之者,吾杀之矣。
”公子曰:“无之。
”姜曰:“行也!怀与安,实败名。
”公子不可。
姜与子犯谋,醉而遣之。
醒,以戈逐子犯。
重耳到了齐国,齐桓公把女儿嫁给了他,还给了他八十匹马。
重耳对这种生活很满足,但随行的人认为不应这样呆下去,想去别的地方,便在桑树下商量这件事。
有个养蚕的女奴正在桑树上,回去把听到的话报告了重耳的妻子姜氏。
姜氏把女奴杀了,对重耳说:“你有远行四方的打算吧,偷听到这件事的人,我已经把她杀了。
”重耳说:“没有这回事。
”姜氏说:“你走吧,怀恋妻子和安于现状,会毁坏你的功名。
”重耳不肯走。
姜氏与狐偃商量,用酒把重耳灌醉,然后把他送出了齐国,重耳酒醒之后,拿起戈就去追击狐偃。
蚕妾:采桑叶养蚕的女奴隶。
四方之志:远大的志向。
及曹,曹共公闻其骈胁,欲观其裸。
浴,薄而观之。
僖负羁之妻曰:“吾观晋公子之从者,皆足以相国。
若以相,夫子必反其国。
反其国,必得志於诸侯。
得志於诸侯,而诛无礼,曹其首也。
子盍蚤自贰焉?
”乃馈盘飧,置璧焉。
公子受飧反璧。
到了曹国,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长得连在一起,想看看他 的裸体。
重耳洗澡时,曹共公走近了去看他的肋骨。
曹国大夫僖负羁的妻子对她丈夫说:“我看晋国公子的随从人员,都定以担当治国的大任。
如果让他们辅佐公子,公子一定能回到晋国当国君。
回到晋国当国君后,一定能在诸侯中称霸。
在诸侯中称霸而讨伐 对他无礼的国家,曹国恐怕就是头一个。
你为什么不趁早向他表示自己对他与曹君不同呢?
”于是僖负羁就给重耳送去了一盘饭, 在饭中藏了一块宝玉。
重耳接受了饭食,将宝玉退还了。
薄:迫近。
此言在重耳浴身时,曹共公到他身边去看他的肋骨。
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。
相:在此处为辅佐君主之意。
夫:尤言那个。
夫子:指重耳。
诛:讨伐。
盍:何不。
蚤,同“早”。
贰,不同。
及宋,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乘。
到了宋国,宋襄公送给了重耳二十辆马车。
重耳报恩
重耳报恩
及郑,郑文公亦不礼焉。
叔詹谏曰:“臣闻天之所启,人弗及也,晋公子有三焉,天其或者将建诸?
君其礼焉。
男女同姓,其生不蕃。
晋公子,姬出也,而至於今,一也。
离外之患,而天不靖晋国,殆将启之,二也。
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,三也。
晋,郑同侪,其过子弟,固将礼焉,况天之所启乎?
”弗听。
到了郑国,郑文公也不依礼接待重耳。
大夫叔詹劝郑文公说: “臣下听说上天所赞助的人,其他人是赶不上的。
晋国公子有三件不同寻常的事,或许上天要立他为国君,您还是依礼款待他吧!同 姓的男女结婚,按说子孙后代不能昌盛。
晋公子重耳的父母都姓姬,他一直活到今天,这是第一件不同寻常的事。
遭到流亡在国外的灾难,上天却不让晋国安定下来,大概是要为他开出一条路吧,这是第二件不同寻常的事。
有三位才智过人的贤士跟随他,这 是第三件不同寻常的事。
晋国和郑国是同等的国家,晋国子弟路过郑国,本来应该以礼相待,何况晋公子是上天所赞助的人呢?
” 郑文公没有听从叔詹的劝告。
叔詹:郑大夫。
天之所启:言重耳是上天所开导,所赞助的人。
启:开,这里是扶助的意思。
有三焉:有三件不同寻常的事。
诸:同“之乎”。
这句说,或者上天有意树立他吧。
男女同姓两句:中国古代有同姓不婚的说法,认为夫妻同姓,子孙不能繁盛。
离:同“罹”,遭遇。
殆: 庶几。
这句说,大约将要开出他的道路。
三士:据《国语》,三士指狐偃、赵衰和贾佗。
此言三人都是胜过一般人的贤士,当时跟着重耳。
及楚,楚子飨之,曰:“公子若反晋国,则何以报不榖?
”对曰:“子女玉帛,则君有之;
羽、毛、齿、革,则君地生焉。
其波及晋国者,君之余也。
其何以报君?
”曰:“虽然,何以报我?
”对曰:“若以君之灵,得反晋国,晋楚治兵,遇于中原,其辟君三舍。
若不获命,其左执鞭弭,右属櫜鞬,以与君周旋。
”子玉请杀之。
楚子曰:“晋公子广而俭,文而有礼。
其从者肃而宽,忠而能力。
晋侯无亲,外内恶之。
吾闻姬姓,唐叔之后,其后衰者也。
其将由晋公子乎!天将兴之,谁能废之?
违天,必有大咎。
”乃送诸秦。
到了楚国,楚成王设宴款待重耳,并问道:‘如果公子返回晋 国,拿什么来报答我呢?
”重耳回答说:“美女。
宝玉和丝绸您都有了;
鸟羽、兽毛、象牙和皮革,都是贵国的特产。
那些流散到 晋国的,都是您剩下的。
我拿什么来报答您呢?
”楚成王说:“尽管如此,总得拿什么来报答我吧?
”重耳回答说:“如果托您的福, 我能返回晋国,一旦晋国和楚国交战,双方军队在中原碰上了,我就让晋军退避九十里地。
如果得不到您退兵的命令,我就只好左 手拿着马鞭和弓梢,右边挂着箭袋和弓套奉陪您较量一番。
”楚国大夫子玉请求成王杀掉公子重耳。
楚成王说:“晋公子志向远大而 生活俭朴,言辞文雅而合乎礼仪。
他的随从态度恭敬而待人宽厚,忠诚而尽力。
现在晋惠公没目前亲近的人,国内外的人都憎恨他。
我 听说姓姬的一族中,唐叔的一支是衰落得最迟的,恐怕要靠晋公子来振兴吧?
上天要让他兴盛,谁又能废除他呢?
违背天意,必定会遭大祸。
”于是楚成王就派人把重耳送去了秦国。
楚子:指 楚成王。
飨,以酒宴款待他。
羽毛齿革:指鸟羽(翡翠、孔雀之属)、旄牛尾、象牙、犀牛皮等。
波及:流及。
虽然:话虽如此。
以君之灵:托您的福。
辟:同“避”。
舍:三十里为一舍。
这句说,如晋楚有战争,晋军当撤退九十里。
鞭弭:马鞭和不加装饰的弓。
櫜鞬:装弓箭的口袋。
广而俭:志广而用俭。
纳女五人:给五个妇女作为配偶。
秦伯纳女五人,怀嬴与焉。
奉匜沃盥,既而挥之。
怒,曰:“秦、晋匹也,何以卑我?
”公子惧,降服而囚。
他日,公享之,子犯曰:“吾不如衰之文也,请使衰从。
”公子赋《河水》,公赋《六月》。
赵衰曰:“重耳拜赐!”公子降,拜,稽首。
公降一级而辞焉。
衰曰:“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,重耳敢不拜?
”
秦穆公把五个女子送给重耳作姬妾,秦穆公的女儿怀嬴也在其中,有一次,怀嬴捧着盛水的器具让重耳洗手,重耳洗完便挥 手让怀嬴走开。
怀赢生气地说:“秦国和晋国是同等的,你为什么 瞧不起我?
”公子重耳害怕了,脱去衣服把自己关起来表示谢罪。
有一天,秦穆公设宴款待他。
子犯说:“我不像赵衰那样长于文辞,请您让赵衰随行赴宴吧。
”席间,公子诵读《河水》这首诗,秦穆公诵读《六月》这首诗。
赵衰说:“重耳,请拜谢恩赐!”公子走下台阶,跪拜,叩头,秦穆公走下一个台阶施礼辞谢。
赵衰说:“君王托付给你辅助天子的使命,重耳哪敢不拜?
”
奉:同“捧”。
匜:盛水器。
沃:浇水。
盥:洗沐。
这句说怀嬴捧着盛水器浇水给重耳洗手。
既:完毕。
挥,甩去手上的水。
降服而囚:重耳脱去上服,自己拘囚向怀嬴谢罪,文:指言辞的文采,长于外交辞令。
《六月》:《诗经》篇名。
篇首“六月栖栖,戎车既伤”。
说六月中急急遑遑,兵车已经准备好了。
降:下阶。
公降一级:下阶一级,表示不敢接受。
二十四年春,王正月,秦伯纳之。
不书。
不告入也。
及河,子犯以璧授公子,曰:“臣负羁绁,从君巡于天下,臣之罪甚多矣。
臣犹知之,而况君乎?
请由此亡。
”公子曰:“所不与舅氏同心者,有如白水!”投其璧于河。
鲁僖公二十四年,春天,周历正月。
秦穆公派兵护送晋公子重耳回国。
到了黄河边上,子犯拿了一块宝玉献给公子重耳,并说:“我牵马执缰服侍您走遍了天下各国,(一路上)得罪您的地方太多了。
连我自己尚且知道有罪,何况您呢?
让我从此走开,到别国去吧。
”公子重耳说:“我要是不同舅舅一条心,就请白水作证。
”说着把那块宝玉扔到了河里,以示求河神作证。
王:指周天子。
秦伯纳之:秦穆公用武力保护重耳入晋国。
羁绁:马络头和缰绳。
亡:奔往外国。
济河,围令狐,入桑泉,取臼衰。
(重耳在秦军的护送下)过了黄河(进入晋国国境,接着)围困令狐,攻入桑泉,又拿下臼衰。
二月,甲午,晋师军于庐柳。
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。
师退,军于郇。
辛丑,狐偃及秦、晋之大夫盟于郇。
壬寅,公子入于晋师。
丙午,入于曲沃。
丁未,朝于武宫。
戊申,使杀怀公于高梁。
不书,亦不告也。
同年二月,初四日,晋怀公的部队驻扎在庐柳,秦穆公派遣公子絷到晋国部队(劝说他们退兵)。
晋军后退,驻扎在郇城。
十一日,狐偃同秦、晋两国的大夫在郇城签订盟约。
十二日,重耳接管了晋国军队。
十六日,(重耳)进入曲沃城。
十七日,(重耳)到(祖父)武公的宗庙朝拜。
十八日,(重耳)派人到高梁杀死了晋怀公。
武宫:重耳的祖父晋武公的神庙。
吕、郤畏逼,将焚公宫而弑晋侯。
寺人披请见,公使让之,且辞焉。
曰:“蒲城之役,君命一宿,女即至。
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,女为惠公来求杀余,命女三宿,女中宿至。
虽有君命,何其速也?
夫祛犹在,女其行乎!”对曰:“臣谓君之入也,其知之矣;
若犹未也,又将及难。
君命无二,古之制也。
除君之恶,唯力是视。
蒲人,狄人,余何有焉?
今君即位,其无蒲,狄乎?
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,君若易之,何辱命焉?
行者甚众,岂唯刑臣!”公见之,以难告。
三月,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。
乙丑,晦,公宫火。
瑕甥,郤芮不获公,乃如河上,秦伯诱而杀之。
(晋惠公旧臣)吕甥、郤芮害怕受到重耳的迫害,准备焚烧公宫杀死晋文公。
阉人披得到消息,请求见晋文公,晋文公使人斥责,并且说:“蒲城那次战役,君命令你一宿,你立刻就到。
之后我跟随狄君在渭河边打猎,你接受惠公命令的来杀我,让你三天到,你第二天就到了。
虽有君命,何必那么快呢?
那只袖管还在呢,你还是走吧!”披回答说:“我以为你这次回来,尽知为君之道,如果你不懂得这个道理,那么你将还得落难。
执行君命不能有二心,古人制定的。
除君之害,尽力而为。
蒲人、狄人与我何干?
如今君即位,就没有像在狄、在蒲那样的反对的人了吗?
齐桓公放弃射钩之仇任用管仲,你如果和他不一样,无须你下命令,我当然走开。
假如你不宽大为怀,惧罪出走的人一定很多,何止我一受刑之人呢!”晋文公接见了他。
披把吕甥,郤芮焚宫的事告诉了他。
三月,晋文公暗中在王城会见了秦伯。
三月最后的一天,公宫着火。
瑕甥、郤芮没有抓住晋文公,于是就逃到黄河上,秦伯诱骗杀死他们。
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。
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,实纪纲之仆。
晋侯迎取嬴氏回国。
秦穆公送给晋国三千卫士,全部是具有整顿组织能力的得力干将。
重耳画像
重耳画像
初,晋侯之竖头须,守藏者也。
其出也,窃藏以逃,尽用以求纳之。
及入,求见,公辞焉以沐。
谓仆人曰:“沐则心覆,心覆则图反,宜吾不得见也。
居者为社稷之守,行者为羁绁之仆,其亦可也,何必罪居者?
国君而仇匹夫,惧者甚众矣。
”仆人以告,公遽见之。
起初,晋侯的一个叫头须的小仆人,看守财物。
文公出走,私藏财物以逃。
头须尽用库藏财物以求接纳晋文公回国。
头须入宫求见文公,文公推辞说洗头。
头须对仆人说:“洗头心向下,心向下,意图就错了。
所以就不见我了。
留下者守护社稷,随从者絷缰拉马。
也是说的通的,何必怪罪留下的人呢?
一国之君仇视小人物,惧怕的人就多了。
仆人告了晋文公,文公立刻接见了他。
狄人归季隗于晋,而请其二子。
文公妻赵衰,生原同,屏括,楼婴。
赵姬请逆盾与其母,子余辞。
姬曰:“得宠而忘旧,何以使人?
必逆之!”固请,许之。
来,以盾为才,固请于公,以为嫡子。
而使其三子下之。
以叔隗为内子,而己下之。
狄人把季隗送回晋国后,请示晋文公如何处理季隗的俩个儿子(伯儵、叔刘),文公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赵衰。
生原同、屏括,楼婴。
赵姬请求赵衰迎回赵盾和他的母亲,赵衰不答应。
赵姬说:“得了新宠就忘了旧人,用什么使用别人呢?
一定要把他们接回来。
”在赵姬的坚持下赵衰允许接回赵盾母子。
接来后,赵姬认为赵盾有才华,所以请示晋文公立赵盾为嫡子,使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居赵盾以下。
以叔隗为嫡妻,自己居叔隗之下。
介子推不言禄
介子推不言禄
晋侯赏从亡者,介之推不言禄,禄亦弗及。
推曰:“献公之子九人,唯君在矣!惠,怀无亲,外内弃之。
天未绝晋,必将有主。
主晋祀者,非君而谁?
天实置之,而二三子以为己力,不亦诬乎?
窃人之财,犹谓之盗。
况贪天功以为己力乎?
下义其罪,上赏其奸,上下相蒙,难与处矣。
”其母曰:“盍亦求之,以死谁怼?
”对曰:“尤而效之,罪又甚焉!且出怨言,不食其食。
”其母曰:“亦使知之,若何?
”对曰:“言,身之文也。
身将隐,焉用文之?
是求显也。
”其母曰:“能如是乎?
与女偕隐。
”遂隐而死。
晋侯求之不获,以绵上为之田,曰:“以志吾过,且旌善人。
”
晋侯赏赐随从他出亡的人,介子推没有为自己争取俸禄。
晋文公也没给他分到俸禄。
介子推说:“献公有九个儿子,只有晋文公一人了。
惠公、怀公没人亲近,外内反对。
天没有绝晋,必定要立人主。
主持晋国祭祀的人,除了你还有谁呢?
是天安排的,而几个随从出亡的人却说成是他们的力量,不是很荒谬吗?
私下拿人的财产,还说是强盗,何况贪天之功占为己有呢?
在下的从亡者把有罪的事当作正义,在上的君主奖赏他们所做的坏事。
上下互相蒙骗,不好相处。
”他的母亲说:“何不也去请求它,这样苦死了又能怨谁呢?
”介子推说:“明知是有罪的事,效仿它,罪更大啊!因有怨言,不吃他的俸禄。
”他的母亲说:“也让他知道,怎么样?
”回答说:“言语,是身上的装饰,身子都隐藏起来了,那还用得着装饰?
是求别人知道啊。
”他的母亲说:“这样的话,我和你一块隐居。
”于是隐居而死。
晋侯寻找不到,就用绵上的田作为他的祭田,说:“以此记下我的过错,并用来表扬有德之人。
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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